戰國五霸之一的齊桓公,曾九合諸侯,縱橫中原,樹不朽之霸名。齊桓公的一切,主要得力於他所重用的大臣管仲。管仲也因此而列於姜太公、周公旦之後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輔佐大臣之位,以至於後世在評價重要的是鮑叔牙對他的相知、齊桓公對他的重用,這便形成中國用人藝術的一個經典:用人不記前嫌。
管仲年輕時作過鮑叔牙的門人,也跟鮑叔牙作過買賣。分財行時,管仲就欺騙過鮑叔牙:自己多拿,分少給鮑叔牙。鮑叔牙知道管仲是賢人,也知道管仲家貧,有老人家要養,所以不認為管仲是貪財之人。
齊國國君無知在外遊打獵時被殺,國內無主。逃亡避禍在外的公子糾和公子小白爭立為君。這時管仲侍奉公子糾,而鮑叔牙則追隨公子小白。兩位公子各帶著自己的屬徒為爭立發生戰爭,管仲帶兵擋著公子小白返回齊國的道路,並用箭射中公子小白的帶鉤。公子小白佯裝被射死,並連夜偷偷地返回齊國。結果大夫高傒、鮑叔牙等立小 白為 國 君,成為了齊桓公。管仲以為公子小白已死,就去報告公子糾,六天後才回齊國。後來齊桓公和公子糾再戰,公子糾敗,齊國就要求支持公子糾的魯國把公子糾殺死,但要求把管仲交齊桓公親自處置。魯國沒有辦法,只有這樣,管仲遂被魯囚禁起來。
齊桓公一心想報管仲一箭之仇,要殺管仲。鮑叔牙就對桓公進諫說:「你被立為 國 君,臣有幸追隨你。如果你只是簡單地治理齊國,那有高傒與我鮑叔牙就足夠了;但君如果想稱霸諸侯,那就非用管仲不可了。管仲居於那國,那國就會處於霸主地位,所以這個人不可失去。」
齊桓公是個重人才之人,就聽從了鮑叔牙的進言,他擔心魯國人把管仲殺了,便假裝要殺管仲,要求魯國把管仲解回齊國。鮑叔牙親迎管仲,並設堂親自為他鬆綁,管仲遂齋祓而見桓公。桓公以禮相待,並屬政於他。鮑叔牙、高傒等在爭立過大功,始終仍居於管仲之下,而鮑叔牙並無怨言。
管仲、鮑叔牙、高傒等大臣與桓公配合默契,修齊國之政,「設輕重魚鹽之利,以贍貧窮,祿賢能,齊人皆說。」五年之後,即富民強國,號令諸侯,稱霸中原。
管仲最著名的治國主張就是「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而六親固。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民順心。」簡單地說就是強國富民,順應民心。
管仲的政治智慧主要是:「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貴輕重,慎權衡。」所謂「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就是把壞事變成好事。
齊桓公與魯國打仗,三次擊敗魯將曹沫,並三次令魯國割讓土地。在齊桓公與魯莊公會盟時,在曹沫持匕首劫持桓公於壇上,要求齊桓公歸還魯國割讓的土地。情急之下,齊桓公就答應了。過後,齊桓公後悔,不想返還割地。管仲就勸桓公:「受劫持而許諾,現在又食言,只是圖一時痛快,結果只是棄信於諸侯,失天下之援。」齊桓公遵管仲之謀,歸還割地,於是獲得諸侯的信任諸侯都願意聽從齊國,開始了桓公稱霸的事業。
一次,齊 桓公與 夫人蔡姬嬉戲於水中,蔡姬習水性,桓公則是旱鴨子。嬉戲起來,船一動盪,桓公很害怕,就制止蔡姬。蔡姬仍然動著船隻。桓公動怒,就把蔡姬送還給娘家蔡國,但並未斷絕關係。 蔡國國 君亦怒,把蔡姬嫁給別人。
桓公聞大怒,興師伐蔡,管仲卻揮師去打楚國。楚王就問他:「為什麼侵我的國土?」管仲就責怪楚王說:「楚國納貢周王朝用於蔡祀的包茅,你們賴著不貢,所以來責問。」周昭王南征,涉漢水而未歸,所以來責伐。
管仲的這兩個理由都與齊沒有關係,齊國打著的都是周的旗號。結果兩兵對壘,誰也不敢打,結果齊國又得了利。
以上兩個例子,可見管仲政治謀略之一斑。管仲對從事政治的千古名言即為:「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意思是說:知道、精明地判斷給予就是取得,這是為政的法寶。真可謂一言中的。
春秋時期,五霸之一的齊桓公不僅擢管仲於仇敵之列,而且後來在治理齊國的過程中,配合默契心心相印,他們的關係就不僅僅是君臣,而且還是亦師亦友,齊桓公叫管仲為仲父,而且管仲時常說知臣 莫若 君。他們配合下的用人藝術,也創造了許多佳話。 一次齊桓公問管仲:「我想使酒肉而誤人治國。這樣做對建立王霸的事業沒有害處嗎?」
管仲說:「雖然無害於王霸之業,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齊桓公就問:「做[怎麼樣的事情,是最有害於王霸之業的?」
管仲說:「不知道賢者,對王霸之業有害;知道賢者為誰而不用,對王霸之業有害;用了他又不能使他全權處理職責範圍內的事情,對王霸之業有害;使他全權處理職責範圍內的事情,但又不信任他,對王霸之業有害;信任他卻又暗中派小人監視他,對王霸之業有害。」
管仲以上的對話,實際上道出了幹事用人中的五種錯誤,即是不會用人的五大方面:「不知賢」、「知賢不用」、「用而不任」、「任而不信」和「信而復使小人參之」。如果能參透這五個方面的真正妙處,就可以明白甚麼叫用人之道,並掌握用人的藝術。
管仲曾向齊桓公坦率公正地評價過齊國當時的賢能之士,他說:「要論開闢土地、種植穀物、發展土地、建設村莊,並管理好農業生產,那我不如寧戚,任他為田管,來管理農業;若論處理外交、招待賓客,嫻熟地處理內務,那我不如隰朋,請任他處理朝廷內務;若論最早進朝最晚退朝,君有過犯顏直諫以盡忠,不避權貴,不懼殺身之禍,那麼我不如東郭牙,任他為諫官;若論公正處理訴訟,使無罪的人不受誣陷、使無辜的人不受刑殺,則我不遠如弦寧,任他為刑法大理;若論地上調永千軍萬馬,而車馬不擁塞、卒隊不亂,戰鼓一響,三軍之士奮而爭先。那我不如王子成甫,任他為領兵打仗、治理軍隊的大司馬。如果大王只想治國強兵,那麼五個人就足夠了。如果大王要成就王霸之業,那你就用上我管夷吾了。」
從管仲以上的對話,可見他對每個人的才能、長處瞭若指掌,並根據每個人的才能和長處適宜作那個官職。齊桓公接受了管仲的建議,齊國於是稱治,遂霸諸侯。
再談齊桓公其他禮遇賢士的作風。齊國有一隱士叫小臣稷,齊桓公聞其賢,便一天去了三次求見稷,但不果。桓公的侍從就說:「擁有萬乘戰車的大 國國 君,一天裡三次要見一個布衣百姓而沒有結果,這已經做到盡頭了。」桓公則說:「你們說的不對。凡是以傲慢狷介的態度對待官府的職位和俸祿的才能之士必然不重視他的 國 君,而對王霸之業視為糞土的人,則必然輕視他下屬的有才能之人。即使賢士瞧不起官府的職位和俸祿,我又怎能輕視王霸之業呢?」桓公結果連續拜見稷五次,才得以見面。
前面提及的寧戚,先前是一個很窮人的人,他懷著不世之才,想拜見桓公,以求他重用,但他太窮,連路費都沒有,所以他沒有辦法到齊國,於是他幫助別人做生意,租借商家的車子到了齊國,夜裡下榻於齊國都城城門之下。這天晚上,恰巧桓公到郊外迎接客人,夜裡開了城門,商車迴避。當時火把明亮,隨從很多,寧戚正在車下餵牛,見桓公面色悲傷,便擊著牛角,快速地唱起商歌。桓公聽到他的歌,就拍著僕人的手說:「很奇怪,這位歌手肯定不是平凡人。」遂命令把寧戚載入朝中。
回到朝中,隨從便向桓公請示怎麼辦。桓公說給他帽子和衣服,然後接見他。寧戚覲見桓公,便對桓公談治國之術,第二天再見,便用王霸之策說服桓公。桓公大為高興,準備委以重任。群臣卻勸說桓公寧戚是衛國人,衛國距離齊國只有五百里,不算太遠,最好先調查一下,假若真是賢人,再任用也不晚。桓公則:「不對,去調查恐怕會查出他的小缺點,如果因為他的小缺點而捨棄這個人的人才之美,正是君主丟失天下賢士的原因。況且人並非十全十美,用人之術在於靈活地任用其長。」
齊桓公用人的藝術正正體現出他深知「人因難全,權用其長者」此一玄機,所以能九合諸侯,一匡臣下。
古代帝王打天下治天下,凡屬明君者,無不求賢若渴、以人才謀士為根本,歷史上 “三顧草廬”、“房謀杜斷”、“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等經典佳話更是層出不窮,蓋因這些聰慧一時的帝王,都意識到 單憑一己之力,斷難成大氣候,所以遍尋英雄豪傑、將才謀才,只要有本事,管你是山野匹夫,還是前朝遺老,都可為我所用。
中國古代謀士與地方官吏的關係,完全可以看作是部分政治謀略人才的市場化,官員聘請謀士為自己服務,謀士對官員負責,那種“人盡其才、各取所需”的供需雙 方交易,在一種潛移默化的參政議政中,變得牢固而豐滿,豐滿當指謀士一旦被官員所用,往往不僅成為官員工作上的左膀右臂,還成為其生活休閒中的文友、娛友,其生存空間偌大如是。謀士在古代作為一種職業被官方公開肯定,實屬明智之舉。
放眼現代中國,古代謀士的政治地位和作 用已經被消解得無形,這實在可以看作是政治謀略人才市場化的倒退了。如今的地方決策者們特別是單位的一把手,權力集中於一人之手,其他比如常委、黨組成員以及秘書等,都是在一把手的領導下開展工作,敢於說真話敢於挺身而出指出一把手錯誤的人寥若晨星,“唯上不唯下”,結果往往使得集體決策到最後還是一個人 決策,集體討論、研究成為走過場的“民主秀”,下屬們只要把一把手哄高興了就是,哪管提什麼好的意見哪管什麼才能的自我實現,久而久之,大權在握者偏聽偏 信或武斷專行,這樣下去怎麼不會出現決策失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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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力無窮的用人藝術》
方圓文化出版社有限公司,牛宏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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