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俐的部落格

一個石匠說：從山中掘出未久的石頭是活著的，因為有黏性，容易雕；而出土後經過長時間後石頭是死的，脆而易碎，不好雕。「活石」向來是宗教上的說法，想不到物質層面的石頭也有死活之分。萬物皆有情，一草一木皆有生命，其實看似死物的石頭也是有情之物。

耶路撒冷是一座石頭建成的城，城牆、房屋都由一塊塊大石頭堆砌起。我去過兩次，每次都獨自細看那些古老石塊，尤其城牆外部，滿布密麻麻的彈痕，坑坑洞洞的創傷，這個兵家必爭之城，幾千年來不知經歷多少戰火，石頭無語，撫摸它時，似乎聽到一陣沉重的嘆息。耶路撒冷的石頭，日久生靈氣，竟是愈來愈成長的生命，和那石匠說的相反。

金字塔的古石塊又未必盡然。金字塔比耶城歷史更悠久，但那些大石，堆叠千年，完全枯死成軀殼，堆叠成埋葬帝王死人骨頭的陵墓，一點生氣都沒有。且被風沙侵蝕，遠看壯觀，近看殘破。至於陵墓旁獅身人臉像，更是死中之死。石頭也講運氣，建城而致生，或建墓而致死，完全不由自主。有些名貴石頭被放在聚光照射的玻璃櫃裡，又哪及不起眼的小石在花木叢中滾動那麼隨意。有些雖貴猶死，有些雖死猶生，我倒願像千錘百煉寶石終生埋在土裡，不炫耀，卻在深處活著。